来源：大庆日报   

 

2月19日，我市东风新村曾有精神病史的张某，在家中与母亲发生口角后持刀将母亲杀害，之后离家。2月20日，警方接到群众举报，张某在某商场内被警方抓获。

无独有偶，就在此案发生的前一天，湖北省武汉市武昌区，同样有精神病史的22岁胡某因口角纠纷，用面馆菜刀将面馆业主砍死。

一连两起精神病人杀人案见诸报端，不少人因此增加了对精神病人的恐惧感。在人们印象中，精神病人一旦患病就治不好，他们具有强烈的攻击性，杀人后不需要负法律责任。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我市到底有多少重性精神疾病患者？这类患者是否有人管理？如何真的偶遇精神病人，该如何应对？

本报记者进行了调查走访。

 

（小）从被锁到房梁到能耕种

他证明了精神病非不治之症

在林甸县花园乡，有一个叫丛龙湖的人非常有名，邻里乡亲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

8年前，丛龙湖出名是因为疯癫。

1998年，因抗洪抢险丢了辛苦赚来的200元钱，一时想不开，丛龙湖急出了精神病，开始整宿睡不着觉，行为异常。家里没有钱给他看病，病情日益加重，整日疯疯癫癫，不是砸村民家的玻璃就是祸害邻居的牲口，看见女孩子就截，见了小孩子就打，对老父亲、老母亲，丛龙湖也是张口就骂，抬手就打，弄得整个村子不安宁，就连“110”也被他折腾得没有办法。那时，谁家孩子不听话，大人一提“丛龙湖”这个名字，小孩子立刻乖乖“就范”。家里生活本来就不富裕，还哪有钱总给村民赔偿？无奈的父母哭着找来村民帮忙把疯儿子用锁链锁在了房梁上。

 

 

 

 

 

 

现在，丛龙湖出名是因为他治好了病，成为家中的顶梁柱，收地、打粮食、喂猪、喂鸭，里里外外都是一把手。

那么，丛龙湖的病是如何治好的？这一切从2009年说起。

国家“686”项目（中央补助地方卫生经费重性精神疾病管理治疗项目）落户大庆，市第三医院领导亲自率队带领项目组专家及成员来到丛龙湖的家中，解开了束缚他多年的铁链，接到医院治疗。在医院接受正规系统治疗3个多月后，丛龙湖之前的症状全部消失，逐渐恢复了社会功能和家庭功能，有了自知力及劳动能力，“686”项目组为其办理了出院手续并将其送回家中，为其拿去了药品，督促他每天按时吃药，保证病情稳定，并且为其免费给药、随访、复诊。

如今，丛龙湖遵照医嘱，会按时到医院复诊、拿药。

提起那段病史，丛龙湖并不避讳。也正因为他的经历，扭转了周围人认为精神疾病是不治之症的观念，对这种疾病有了科学的认识。

然而，生活中，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客观认识精神疾病，因为对此病缺乏了解，一些偏见和误区仍然存在。

（小）对精神疾病缺乏了解

致多数患者错过最佳治疗期

18岁的宏宇在市第三医院住院两个星期了。

今年正读高三的宏宇，面临即将来到的高考和父母寄予过高期许的重压下，出现了焦虑、紧张、恐惧的情绪，最开始时睡不着觉，总怀疑周围同学故意搬弄桌椅干扰他学习。老师上课看他一眼，他也会觉得老师在蔑视他。这种情况越发严重，直到走在操场上，宏宇会感觉所有学生都在议论他。他开始整晚不睡觉，不脱衣，一个月不去上课。家长发现宏宇这种异常后，曾到医院咨询过医生。听完病史后，医生觉得宏宇病情很重，建议家长带着孩子来就诊。

“总觉得孩子没有那么严重，抱有侥幸心理，万一好了呢。”宏宇的妈妈说，对于精神疾病，他们从心里是存在偏见，不愿意接受，一直在观望，直到过激行为的出现，才让他们意识到，孩子必须接受治疗。

“他开始不吃饭，总怀疑父母在饭里下了毒，出现了被害妄想。父母劝他吃饭，他拿起菜刀要砍父母，父母找来朋友用床单把他裹到医院。”市第三医院精神科主任医师侯召香说，幸运的是，宇宏发病急，潜伏期短，才不至于延误病情。现在，在医院治疗两个星期后，宏宇病情明显缓解，恢复较好。

据侯召香介绍，在医院接受住院治疗的精神分裂症、精神发育迟滞、双向情感障碍、癫痫性精神病的重性精神疾病患者里，有的发病两三年才来治疗，对于这些发病比较慢，潜伏期较长的患者，往往错过最佳治疗时期。

“为什么至今很多人还认为精神类疾病不可治愈呢？一是很多精神类疾病病因不明，二是不能及时发现，发现了又不能接受，没有得到系统规范的治疗，治疗后又没有很好地复诊，不去维持治疗。”侯召香说，这些都是人们对于精神疾病存在的偏见和不了解造成的。

“春节前后，全国各地杀人案屡见媒体，为什么精神病人杀人引起这么大的轰动？也应该和人们对于精神疾病存在的偏见和不够了解有关系。不是所有的精神病人都具有攻击性，我们不用草木皆兵，也不必过于恐慌和担心。”

那么，我们该怎样客观去认识精神疾病？

（小）发病或反复都有前兆

监护人要了解应对策略

“主任，麻烦您使使劲儿，给我儿子的病治去根儿吧，别让它反复。”一位母亲向侯召香求助。

“当你感冒的时候，医生给治去根儿了吗？其实，精神疾病与感冒一样，都是一种疾病，都有反复的可能，但它可防，可治，可控，可愈。”据侯召香介绍，精神疾病的病程是分期的，越及早发现，及时诊断，全病程科学治疗，预后越好，最怕错过疾病的最佳治疗时段。尽管大部分精神疾病病因尚处于研究探索阶段，但治疗方法和技术越来越先进，拥有抗精神病药、抗躁狂药、抗抑郁药、抗焦虑药、益智药等上百种药物治疗方法，还有改良电休克、磁疗等物理治疗手段，以及心理行为、音乐等康复治疗技术。

那么，怎样才能及时发现精神疾病征兆呢？

据了解，如果一个人无故失眠，性格改变，行为异常，现在和过去前后对比不一样，和周围同龄人对比行为举止也相差很多，那么，最好到专业机构评估、测试一下，是否是精神类疾病。

 “全国精神疾病发病率为1.47%，精神疾病和躯体疾病一样，在人群中发生很正常。特别是轻型心理障碍，它就像人的感冒一样，一旦患病，不要恐慌，要正视并用科学方法去治疗它。比如说抑郁症，很多人不去正视，存有偏见，这才导致重性抑郁症就诊率不到20%的现状。患病者不到正规机构接受救治，结果错过最佳治疗时间，终身受害。重性精神疾病也是这样，它可防，可控，可治，可康复，可恢复社会功能和家庭功能，但是，如果治疗后没有科学、有效选择持续药物治疗，也易反复。一旦发作，最易伤害的就是身边的人。”对此，市第三医院院长姜文海说在这类患者伤人事件中，直接受到伤害的80%以上都是患者的亲人，做为监护人，时刻要有心理准备，具备应对这种疾病的常识，预防悲剧的发生。

“无原因突然失眠，无原因认为自己病好了而停药，无原因言语杂乱，无原因情绪不稳定，无原因行为反常，无原因亲情变淡，这些都是精神疾病反复的征兆。”侯召香表示，监护人要密切观察患者病情变化，督促其按时服药，定期复诊。特别是入冬和春季，是精神疾病高发期，更要增加复诊次数。在被害妄想等精神症状支配下，精神疾病患者才会出现冲动和伤人行为。当发现患者病情变化时，监护人不必过于紧张，要及早带患者就医，调整治疗方案。病情突发或加重，患者不肯就医或出现暴力行为时，身边的人先要冷静，避免激惹患者，尽量避免患者接触危险物品，尽快拨打“110”说明情况，让警察在出警之前好有准备。控制住场面后立即送往医院，医院在此种状况下都备有绿色通道。

“病情发作的患者会有着装怪异，眼神呆滞，胡言乱语等表现，如果你在街上偶遇这类患者，不要惊慌。”侯召香说，此时应与其保持一个安全距离，不能有带有偏见的过激反应。如果其主动与你说话，一定要充分尊重，语气轻柔，不能带有刺激性内容，避免激怒对方。

（小）我市已建成精防三级防控网

监护人管得好政府有奖励

那么，我市有多少重性精神疾病患者？对这些患者又是怎样管理的？

据了解，为了让人们消除对重性精神疾病患者的偏见，更好地得到管理和救治，政府相关部门和医疗机构一直在努力。

据市精神卫生工作办公室主任张金介绍，截至2016年12月31日，全市严重精神障碍患者累计登记建档12314例，在册患者数11964人，患者管理率91.64%，患者规范管理率84.6%，治疗率61.85%，居家患者病情稳定率95.85%，133个基层医疗机构实现了重性精神疾病网络直报和“双向转诊”功能。目前，我市已经建立起重性精神疾病三级防治网络（一级网为大庆市精神卫生中心，二级网为县区精神卫生中心，三级网为社区卫生中心、街道、乡镇卫生院等基层管理单位），各县区实现100%全覆盖。

“133家基层医疗机构签署了‘精神卫生服务点对点技术支持’协议，畅通了医院—社区‘双向转诊’渠道。”张金解释说，对于登记在册的患者，三级网络里的基层管理人员会定期随访，管理用药，如果发现异常向上级网络逐级上报。而经过一级网络救治病情稳定的患者，将逐级转到三级网络管理。去年一年，上转患者92例，下转患者330例。

据了解，为了让重性精神疾病患者得到及时救治，减少肇事肇祸率，我市出台了《大庆市严重精神障碍患者服务管理办法》，对严重精神障碍患者实施救治救助，以社区或乡镇为平台，已经建立了药品发放巡视点36个，市第三医院专家定期为疑似患者诊断复核与评估，每季度发放基本药物。截至目前，为3151人次贫困精神病患者发放了救助药物，住院救助150例，解锁救治6例。市第三医院为减轻患者负担，也下发了“政府救助患者住院费用使用规定”，对患者实行单病种核算。

帮扶政策的推出，让贫困重性精神疾病患者有了基本保障，可是管理监护好这些患者，监护人的作用至关重要。健全政府、社会、家庭“三位一体”关怀帮扶体系，引导监护人承担好严重精神障碍患者监护责任，从源头上预防和减少严重精神障碍患者肇事肇祸案（事）件发生，去年6月，我市下发了《大庆市严重精神障碍患者监护人申领以奖代补资金暂行办法》。对于已登记入册，肇事肇祸行为（倾向）及危险性评估在3级以上，有本市户籍并在本市居住的严重精神障碍患者，监护人履行送入院和接出院，督促按时按量服药，每日观察病情变化，引导帮助其恢复社会功能，不发生伤害自身、危害他人安全的行为等责任，每年可获2400元以奖代补资金。

 “目前我们已经与200多名监护人签定了协议会，此项工作正在推进中。”张金说，虽然相关部门一直在努力，但对于重性精神疾病患者管理监护方面，一些问题仍然存在。例如，县区精神卫生服务网络服务功能还没有充分发挥，各县区医疗机构精神心理科门诊尚未建全；基层专业卫生技术人员数量不足，一人身兼多职，水平参差不齐；人们对于精神疾病知识匮乏，社会偏见严重，致使大多数人对患者缺乏应有的理解和同情；精神障碍患者康复工作滞后，特别是社区康复没有开展，精神残疾患者无处康复，这些都是日后需要解决瓶颈问题。

“多给他们一起理解和关爱，他们才可能真正回归到社会中。”张金呼吁。

（小）非肇事就不用负法律责任

以司法鉴定结果为准

那么，很多人一直存在的对于精神病人肇事、肇祸不用负法律责任的担心，是否是真的呢？

对此，黑龙江鸿大律师事务所律师秦岚给出如下解析：
精神病人的法律责任主要分为刑事责任、行政责任和民事责任3个方面。
一、刑事责任：

《刑法》第十八条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责令他的家属或者监护人严加看管和医疗；在必要的时候，由政府强制医疗。间歇性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尚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而判别精神病患者肇事时究竟属于何种情形，则需要精神病鉴定机构来判别。精神病人杀人不负刑责，必须满足三个条件，第一必须是精神病人犯罪，第二必须是在不能辩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实施犯罪，第三是必须经法定程序鉴定。 

二、行政责任：

《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十三条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违反治安管理的，不予处罚，但是应当责令其监护人严加看管和治疗。间歇性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违反治安管理的，应当给予处罚。

三、民事责任。
　《民法通则》第一百三十三条规定：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造成他人损害的，由监护人承担民事责任。监护人尽了监护责任，可以适当减轻民事责任。有财产的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造成他人损害的，从本人财产中支付赔偿费用。不足部分，由监护人适当赔偿，但单位担任监护人的除外。

那么，怎样鉴定涉案人有无刑事责任能力呢？

“公安机关及当事人家属都可以提出精神疾病司法鉴定的请求，提出鉴定申请后，公安机关须向鉴定机构提交相应材料，提交委托书。”据市第三医院司法鉴定科科长吴亚楠介绍，大庆市第三医院司法鉴定所目前是我市司法精神病鉴定惟一一家鉴定所，有16个司法鉴定人，由副主任医师以上级别的医疗专家组成，去年全年完成鉴定201例，覆盖全省各个区域。如果刑事案件涉案人鉴定为无刑事责任能力后，须接受强制治疗。因其鉴定结果无地域限制，所以，任何一家具有资质的鉴定所出具的鉴定结果都具有法律效力。

大庆日报记者 沈艳茹